离别

在夜里,有许多的念头挤进我的脑子里,一涌而上,然后鱼贯而出。它们像鱼群游经海域,搅动着微光,使我违背睡眠的本能,无助的等待微光再度浮动在我的桌角。


我已经有好一阵子只能靠助眠音乐和褪黑素入睡,梦里有时是伴着坠落感的追逐,有时是被推入水底的恐惧。无论是清醒还是梦里,我总在被动的等待离别。


在许多的文学作品里,离别是饯行的杜康,是悠悠的目送,是不知归期的愁绪。在命运的摆弄下,我被动的迎接一场又一场离别。短短三年,从害怕到焦虑,从焦虑到无助,从无助到平静,就这样被独个儿的剩在了户口本上。
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,我开始无比理解信仰的意义。在香火鼎盛的庙宇里,我们寻找着寄托,在科学无法触及的角落,我们期盼着在俗世的离别还有重聚的那天。在香烛点燃的烟雾里,我们窥见神明对世人生命短暂的怜悯,而这层层垒起的香灰又残存了些许余温,仿佛是祖祖辈辈留下的温柔慰藉,告慰每一个还没学会如何应对离别的生者,为他们对逝者的愧疚与不舍寻找一个来世相会的载体。


有人说,亲人的离世,是一生的潮湿。对于我来说,那是一张张往返的高铁票,是一次次在白纸黑字上的签名,是一个又一个深夜思绪停驻的瞬间。如果说,生命就是一站站的离别,那么不得不承认,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。只是我们善意的回避了离别的疼痛,把它美化成来世的重逢与下一季的春暖花开。好像我们在课本里读过的那篇《最后一片树叶》一样,小鸟劝慰最后一片叶子说,你会化为泥土与营养,为来年春天的绿色做准备。不过是美化了离别,强调了离别的价值是化为大树的养分,又淡化了离别的疼痛,淡化了树叶由自然规律摆弄的事实。事实上,明年立于枝头的绿色绝不是去年的那片叶子,而树叶的命运由天灾人祸等各类外部力量所决定。与我们人类的命运又是何其相似?美化离别只能得到片刻的安慰,而当赤裸的真相展现于眼前时,席卷而来的就是痛苦。


如果说,生命的本质就是离别,那么哭与不哭,信与不信,舍与不舍,都只因各人与悲伤共处的经历多少罢了。离别是生命无意义的凋落,是生命最本真的底色。


回望一次次离别,都能看见那个哭着向前看的自己。这样就够了。回望来时路,能渡己已经足够。